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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长的思念 深切的缅怀——悼念武素功老师
  文章来源:昆明植物研究所 发布时间:2013-03-11 【字号: 小  中  大   

昨天中午,一声电话铃响传来武素功老师故逝的消息,我被这突来的噩耗给打懵了,脑里一片空白。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会是真的。我立即起身去医院,看见他安详地躺在病床上,一旁,夫人方瑞征老师悲痛犹绝,已经没有眼泪再流了。此时此景,我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话语来安慰方老师,只是默默地静立,哀思泉涌心头,沉积在悲感之中。与武素功老师相识、相知整五十五载,他怎么就这样离开我们了,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商谈、有许多事要一起做呀!

1958年夏,我们一群年轻人来到昆明植物所。一天在办公大楼一楼,一个年轻英俊高个的人一边下楼一边高声与楼上的人说鉴定标本的事,与我对面相见。一瞬间,我觉得他好像知道不少植物,年轻又有知识,让我油然起敬。这是我与武素功老师第一次见面的一幕。我们虽然面遇,但不认识,而这一幕烙印脑海,不用搜索,可随时展现。那时我十九岁,他大约就二十二三的样子。大家都还年轻。

这年十月中,我被派往西双版纳,乘老式客车出发。第一天夜宿杨武,巧遇我们同期到昆明植物所的王守正,他参加经济植物普查,刚从山上调查回来,王守正说还有武素功老师等几个人,同所的人在外相遇,大家格外高兴。我告诉他们,我们一行六人被派往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这次算是不仅又见到武素功老师,而且我们还聊了不少话。算相见又相识了。

我们到了西双版纳大猛龙小街,从开辟苗圃起,揭开建设热带植物园的序幕。白天建园劳动,晚上还背枪站岗(当时边境地区不太安宁)。一天通知说有苏联专家来考察,晚上还要听学术报告。我们打起大汽灯(当时没有电),挂在食堂中央。食堂作临时学术报告厅,虽然简陋但通明透亮。苏联专家到来,见随行人员中有武素功老师,他陪同莫斯科总植物园温室主任米克申来考察。米克申给我们报告经济植物的引种驯化,讲到番木瓜(Carica papaya)的栽培和从果实上取分泌汁液可提取蛋白酶。恰在这时,周边突然响起信号弹,可能有敌特活动。为了安全,学术报告终止,武素功老师和专家立即返回部队驻地。我与武素功老师一年里的第三次见面,来不及说话,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以后,我去了丽江高山植物园,各忙其所忙,我想可能难有再见面机会了。不料,1960年开始的南水北调考察,让我们有一段难忘的滇西北之行。我和武素功都在滇西北分队植物组,我们一起走遍三江流域,一起在片马丫口中国一侧的高山竹林里被马鹿虱咬过,疼痛难忍;我们一起在碧落雪山西坡四季朵美(海拔3400米)渡过的不眠之夜;我们一起从贡山出发沿怒江而上,翻越松塔雪山到达察瓦隆(门工),继而从察瓦隆又翻越梅里雪山(丫口海拔5400米)回到德钦,在梅里雪山海拔4500米处宿营,一起吃煮不熟的夹生饭。考察队里有人说:带上10公斤物品翻越海拔5000米的高山,相互证明,就可以当三级登山运动员。翻山时,我们都争着背东西,努力达到10公斤以上水平,梦想有个三级登山运动员的衔头。一路考察武素功老师教我认识许多植物,记住它们的科属名称,也学会念一些植物的拉丁学名了。素功先生是我认识植物的老师。

“文革”结束,迎来科学的春天。吴征镒所长决定要办我们研究所的学术期刊。我和素功老师是办刊的积极分子。他到北京游说,我在昆明筹备。他从北京传来消息,要我们说明所办的期刊与现有的《植物学报》、《植物分类学报》有何区别。我们一起商议,拟出相应的说明,有理、有节,理由充分,赢得国家科委主管部门的赞同,把办刊的批文搞下来,办起了《云南植物研究》。《云南植物研究》首刊载有秦仁昌院士的文章“喜马拉雅——东南亚水龙骨科植物的分布中心”,是武素功从他老师那里引来的大块头文章,给我们的期刊增色不少。素功老师是办刊成功的幕后干将。

1972年科学院提出青藏高原的综合科考规划,次年成立青藏高原综合考察队。素功老师一马当先,参加青藏高原考察,接着又是横断山区考察、喀喇昆仑考察、希夏邦马峰考察、可可西里考察,一连十余载,没有停息过,他的足迹遍及高原、雪山和峡谷。他是不折不扣的老青藏。常年考察高原缺氧地区,他的一口牙床松动了,装上全口假牙。“青藏高原隆起及其对自然环境与人类活动影响的综合研究”获得了科学院自然科学特等奖和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他都榜上有名。

1990年,吴征镒院士领衔国家基金委重大项目“中国种子植物区系研究”,素功老师是项目学术秘书,我是行政秘书。从撰写项目申请书到协调参加各方关系,从论证项目到项目实施,从项目的南北方培训到中期检查,从组织研究薄弱和空白地区重大考察到项目总结、论文组稿,我们配合默契,相互补遗,致使项目圆满成功,验收时取得A级(优秀)的评价。这次合作,受益教的是我,得辛劳的是他。他是我的益师良友!

近三年来,武素功老师潜心于越南、老挝、柬埔寨三国植物考察,特别是蕨类植物。他筹措经费,组织班子,不顾炎热潮湿气候,入林下沟,极为艰辛,为的是要编著一部三国蕨类志。考察采集任务完成大部,惟望今年再作补点,大功即将告成。谁知竟然变成他的遗愿。

2007年,我们又在吴征镒院士麾下,一起编纂《中华大典·生物学典》,他应聘为编委,我任《生物学典》副主编兼《植物分典》常务副主编。他古文基础好,有现代植物分类专长,编典优势明显。他年越古稀,与夫人方瑞征老师三次赴京,每次都有二三月之久,普查《地方志》古籍。京城虽好,但普查古籍繁琐枯燥,生活单调。两位古稀老者摊上这台苦差事,以不懈的毅力圆满完成吴征镒院士的重托,给编典工作带来极大便利,吴征镒院士对他们赞许有佳,他们功不可没。编典工作,他是专家,也是高参。

上周六,得听他住院,前去看望。我一进病房,本来躺着的他立马起来招呼,把我拉到床边坐下,告诉我没事,过几天就回去了。一贯健谈、热情和亲密的他,身体健壮,如往常一般,我绝不相信他会摊上什么大病,让我对他充满信心。现在编纂《植物分典》进入攻坚阶段,我原本希望而且坚信定会得到武、方等老师的鼎力相助,如期于今年年底基本实现吴老要求完成编典任务。不料素功老师突然撒手人寰,岂不让我成了单枪匹马!几天前我们还谈到一起要把编典任务完成,让吴老放心,现在却成了不能实现的约定。我无论如何不能相信素功老师真的走了。天呀!怎么会这样?!

“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当今盛世,似乎不应发此悲怀。素功先生遽归道山,益师其萎,让我倍增悲思。

素功先生,我这位相识、相知、相心的学长、老师和益友,依然在身边,更在心中。唯愿协携诸位编典同仁,增倍努力,奋发精进,以编典成功的喜讯告慰素功老师天灵!

吕春朝

2013.3.10 夜12:30于寒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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